990年,我首次涉足当时堪称“荒漠”的中国设计界。那时候,中国的“设计版图”还能让人一目了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值得敬重的老牌艺术院校对“设计”这一新概念有所关注。与当时政治上的正确认识相应,设计开始被视为开启工业和经济之门的重要的钥匙之一。
上述几个学校那会儿还很穷,教设计的教师们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艺术家,不仅年事已高,而且几乎都曾在文革中饱受摧残,差一点就被摧毁。设计该怎样并且为何必须植根于本民族的文化,“设计”这一新概念与“装饰”或“艺术”这些古老概念区别何在,诸如此类的问题当时尚无人问津。尽管带着些许难受的心情,今天我却愿意回顾那个时代的情形,回忆那些好学上进因而兴趣盎然的学生们,跟他们在一起确实可以教学相长地愉快合作。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后来留学国外,归国后便迅速取代了那些老化的师资。毋庸置疑,这一步伐在当时是正确的,然而也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如果说在那以前,中国设计界还是有意无意地——此时便是完全有意识地——“拷贝”国外的一切设计:从日本到俄罗斯,从美国到德国,直至法国;并美其名日“国际设计”。上个世纪90年代的一次国内设计大赛便是对此情况的一份具体的事后明证。直到90年代末期,才可以判定,中国设计开始经历一次至关重要的、以中国文化为指归的转向。
中国设计跟外国设计区别何在?中国设计的特征是什么?这两者曾经是,并且现在仍然不仅是中国,也是全世界期盼获得解答的重大问题。
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将不只是一次体育盛会。中国将借此机会向世界表明,它的国际形象本不应像现今这样弱。中国的设计已经向前迈出了得到公认的一大步,而且我也希望,中国人能继续一路走好。为此目的,我们亟需培养的,绝不是数十万能力平平的设计师,而是,我们最需要培养出数百名受过最精良的教育的顶尖人物——我们要的是设计精英!
然而,纵观当今中国的设计教育,其现状究竟如何呢?带着巨大的震惊和愤慨,我耳闻目睹了时下正在发生的深刻巨变。面对这种巨变,我打算作出的决定乃是:要么,我不跟这种教育体制“玩”了,否则,日后我会因为自己曾为这种不良发展势头推波助澜而深感愧疚;要么,我就准备同这种体制长期斗争,以促使它能向一个积极健康的方向发展。
简言之,目前国内设计教育的问题可以概括如下:要规模不要档次——求数量不求质量;追逐利益而不负责任;目光短浅,不计未来;单从表面上看,中国设计教育界眼下一派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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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在中国大地上,艺术和设计院系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它们凭着各自漂亮壮观的“门面”,年年竞相吞入多达数十万的艺术和设计系新生。于是乎,搞设计突然成为国内的时髦行当。几乎每一所大学都为自己弄了一个设计系。在中国,有钱学设计的学生有的是。前来报考的人数多得惊人。艺术和设计院系顿时蜕变为一家家营利企业。其产品就是一批又一批从有缺陷的教育流水线上培训出来的次品毕业生:可他们刚出校门就已无法适应全球化经济浪潮对设计人员的要求,更遑论去担当设计教学之重任。乍一看,这些院系的师生比例似乎是适当的。然而,只需稍微留意一下它们的师资,就会很快发现全部问题的关键所在。由于中国高校急剧扩招,学生人数猛增,校方就像找临工一样,把凡是请得到的各色人等都变成了设计教师,尤其是那些在大学毕业后不能适应社会现实的要求的人。结果可想而知:这类教师身上普遍存在的问题就是,教学和实践经验少得可怜。我常常遇到一些青年教师,他们自己甚至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就已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同时承担教学任务。正是这些普通青年教师的不得已承担了大量教学负担,便为其他某些教师腾出了时间从事更有利可图的业务。当然,我在这里也不想以偏概全;因为事实上、在中国确实有许许多多优秀、敬业的设计教师赢得了我毫无保留的欣赏和高度敬重。我谨希望,这样的教师多多益善。